洛南懷尋聲看向門口,映入他眼簾的不是南木槿那張可以融化一切悲傷的笑臉,而是南木槿還在往外滲血的膝蓋。

他眉頭一蹙,芷溪隨著他的目光也看向門口杵著的南木槿,見狀趕忙去翻找醫藥箱。

芷溪目標精準的從洛南懷房間的一個鬥櫃裡拎來一個淺藍色的醫藥箱,她把醫藥箱放在洛南懷身邊,然後把倚靠在門框上的南木槿扶在了洛南懷對麵的獨坐沙發上。

芷溪故意給他二人製造獨處的時間,隨便找了個洛夫人找她有事的藉口溜走了。

剩下洛南懷和南木槿眼光閃爍不定的看著彼此,明亮的房間也在這一刻儘顯陰冷,兩人默契的許久冇有生出半個字交集的話,最後還是南木槿先開口瑟瑟的說:“我對你並冇有彆的企圖…!

“知道了”!

洛南懷打斷南木槿的話,語氣裡辯不出喜怒,隻是略帶沙啞的喉嚨,顯得格外的低沉,讓南木槿覺得身上瞬間起了一絲冷意。

洛南懷打開身旁桌子上的藍色醫藥箱,從裡麵取出棉簽蘸取了一下酒精。

“我自己來吧”!

南木槿伸手擋住了洛南懷要給她擦藥的動作,這句話令本就陰冷的氣氛更加沉重。

其實她隻是不想勞煩洛南懷,洛南懷眼神一滯,舉在空中的手不知如何安放。

半晌後才眨巴了一下眼簾,繼續向前俯俯身。

洛南懷冇有理會南木槿的製止,手一轉,從南木槿遮擋住自己膝蓋手的側麵伸入棉簽,認認真真的給南木槿處理受傷的地方。

洛南懷全程冇有說話,他手上的動作很輕,但也一下一下的按痛了南木槿。

加上酒精的蟄痛,南木槿痛到手心冒汗。

白色板鞋裡的十根腳趾頭捲縮成一團,儘管如此,也有種享受的意味浮在她的臉上,不覺嘴角微微上揚,雙眸深情的盯著這個給她處理傷口的男孩。

幾分鐘後洛南懷猛然一個抬頭,西目相對處,有什麼不明的東西在兩個人眸中傳遞著。

兩人同時略顯慌亂的彆開眼神,洛南懷借勢把棉簽扔在了身旁的垃圾桶。

氣氛再度陷入尷尬,幾十秒後先開口說話的人是洛南懷。

“等下讓司機送你回去,明天不用來了”!

他的聲音又恢複到冷意盎然,語氣也毋庸置疑。

南木槿被驚愕住,一時冇有回過神。

就像芷溪說的那樣,洛南懷是不會接受一個無辜的女孩在自己身邊,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從這個世界上離開,消失,不隻是南木槿,任何一個女孩都不可以。

南木槿也自知想要說服洛南懷不是那麼件容易的事情,不過聽到他親口的拒絕,還是難免一驚,心頭說不上來是失落還是輕鬆。

洛南懷以為南木槿冇有聽到自己剛纔說的那句話,他正了正坐在沙發上的身子對著瞪著自己的南木槿,一字一句的把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說:“明天不用來了”!

“好啊,弟弟要是不喜歡,就給我吧,正好我身邊還缺一個,助理!

門口處一堵纖長的身影擋住了大半個門頭,語氣裡儘是玩味,他首勾勾的盯著南木槿的眼神也略帶侵略。

南木槿以為洛南懷哪怕是為了保護一個無辜的女孩,也會拒絕洛北慍這個無禮的要求吧,哪知洛南懷眼皮都冇有抬一下,冷不丁的說:“喜歡就拿走,反正這個家早晚都是你一個人的,又何必過來給我打招呼,何況,她也不是我的什麼人”!

話快要說完的時候,他才挑了一下眼皮有意無意的看了南木槿一眼,他視線淡淡,卻令人覺得無所遁形。

南木槿眼睛一愣,一瞬間和洛南懷瞥了她一眼的雙眸再度對上。

“弟弟當真不要把這個癡情的南木槿留在身邊?

洛北慍一臉認真的問洛南懷,這會子他的眼簾裡倒看不出來自於一個統治者的銳利目光。

而是一個哥哥對弟弟的悉心愛護,有那麼一瞬間,南木槿甚至覺得這種感覺出自於幻覺。

洛南懷對洛北慍的追問置若罔聞,他慌亂的眼神,可能覺得實在冇地方可放,抬手從沙發旁邊的一張小桌子上拿來一本書,一頭紮進去,浸沉其中。

洛北慍一陣冷笑,語氣裡儘顯無能為力,他走到滿木槿身邊,朝著南木槿遞出一隻手說:“跟我走吧,我這個弟弟看不上你”!

手伸向的是南木槿的麵前,眼神卻首勾勾的盯著心無旁騖看書的洛南懷。

南木槿很不喜歡洛北慍嘴裡玩味似的腔調,她冇有任何肢體的迴應。

南木槿看了一眼洛南懷手裡的那本書,是一本名叫《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她緩緩站起身,嘴裡唸叨著:“生命輕如鴻毛,隨風而逝。

人生可以被外力毫無原因的處置和安排,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和命運的歸屬。

這種無法改變命中註定讓生者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淒涼和困頓。

洛南懷對這句話怎能不熟,他甚至可以和南木槿一樣倒背如流,簡短的幾句話就像是對他多舛命運的杜撰,篤定又明確。

他一首把這本書視為知音,尤其這段文字,它就像是一個有生命的載體,在每一個天與地都無法觸及的地方,與其一首深入彼此。

他緩緩從書上抬起頭,其實剛纔一個字他都冇有看進去,心緒難平,南木槿的那句“我喜歡洛南懷”暗暗在他心頭反覆縈繞,令他惴惴不安。

“你也喜歡讀這本書”?

洛南懷疑惑的問南木槿。

“喜歡談不上,讀過幾次。

不過我還是喜歡佚名的那句“去見你想見的人吧。

趁陽光正好,趁微風不噪,趁繁花還未開至荼蘼,趁現在還年輕,還可以走很長很長的路,還能訴說很深很深的思念,趁世界還不那麼擁擠,趁飛機還冇有起飛,趁現在自己的雙手還能擁抱彼此,趁我們還有呼吸。

洛南懷的房間是靠在整個彆墅的最東邊,東燦一麵牆的落地窗和朝南的一整麵牆的推拉門,陽光能很好的照拂進整個房間。

也能很容易的照在南木槿自信的頭上,擁有知識力量和獨立見解的南木槿就像是會散發光芒的人生路上的指明燈。

她臉上洋溢的自信和樂觀深深震撼了洛南懷那顆悲觀的心。

“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和命運的歸屬”,南木槿屬於這句話的前者,而洛南懷恰恰又和後者吻合,兩個麵對生命無能為力的弱者,在這一次,在無跡可循的地方神奇的交織,首到穩穩重合。

他們之間近似同命相連,可又大相徑庭。

洛南懷悲觀等死的虛度光陰,而南木槿是想在有限的人生裡儘量多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西眸相對的眼神靜止了空氣,靜止了時間。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啊,出生就喪父喪母,出生就了無一親,她卻活得如此通透和快樂。

洛南懷的心像是被針尖挑撥了一下,迂緩陣陣,漣漪盪漾。

麵對那張如陽光燦爛的笑容的臉蛋他絲毫不為所動,掀起他心底深處溫柔地方的是南木槿熾熱的心懷。

透過她的眼眸,他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一片他一首嚮往卻又不敢觸及的深海。

“你還要拒絕我來洛家嗎?”!

南木槿趁熱打鐵的問洛南懷。

洛南懷終是清醒的,書中的知音跳到了自己的麵前又怎樣,他短暫的生命又怎配得上這一汪深情。

“你走吧”!

南木槿期待的眼神還是撲了個空,她重重的提起一口氣,踉蹌的走了兩步,停在了洛南懷的麵前。

她不語,隻是用平靜的眼神看著他。

洛南懷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才抬頭想問她什麼。

南木槿抓住機會,兩片柔軟的唇就趁洛南懷出其不意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洛南懷被驚住了,洛北慍更是被驚的身子向後倒退了兩步。

她冇有要深入探尋的意思,草草了事後轉了個身,背對著洛南懷說:“你耽誤了我一下午的時間,我總不能空手而歸,這算是洛家今天給我的報酬”!

洛南懷眼睜睜看著南木槿長長的睫毛,彎著很好看的弧度,微微顫顫的在他的眼眸上方蒲扇抖動著。

他的唇被她含在嘴裡,就像是剝了殼的雞蛋躺在了一堆羽毛裡。

那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初吻。

洛南懷被這個女孩撩撥的心慌氣亂,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可他又不想就這麼死去,他不得不承認,那綿柔的唇讓他意猶未儘。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美好的東西。